海外版 2023年11月 下半月版
2024-01-12 17:51 知音官网发布
潜水员戴夫：沉睡深渊只为践行承诺
云 汐
2023年7月，《潜水员戴夫》作为一款冒险类网络游戏，一经上市就在全球大热。人们不知道的是，这款游戏其实源于真实的故事：2004年，戴夫·肖与多次合作深潜的好友唐·谢利来到深度有282.6米的洞穴“布须曼洞穴”下潜，尝试打破洞穴深潜的世界纪录。在探险过程中，他们在271米的深度发现了失踪十年的业余潜水员德恩·德雷尔的尸体。在联系德恩的父母得知了他的事迹后，尽管困难重重，戴夫还是决定将德恩打捞上来。下潜到271米还要把一名成年男性的遗体带回来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所以戴夫和唐与多位专家商讨，制订了周详计划，务求把风险减到最低。只是，他们在打捞过程中还是遭遇了危机……云 汐
洞穴深处暗藏遗骸
1954年，戴夫·肖出生在澳大利亚的卡坦宁。在30岁之前，戴夫的生活和潜水没有交集，他在一家航空公司担任飞行员，由于经常飞国际航班，和家人聚少离多。妻子没有抱怨，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儿子史蒂文也在妻子的陪伴下快乐成长。
2000年，戴夫趁着难得的假期到新西兰旅游，在儿子的建议下，他第一次尝试了水肺潜水。在海底看着各种鱼儿在珊瑚中穿梭，戴夫彻底爱上了潜水。于是，他狂热地前往世界各地进行潜水，不断尝试各式各样的潜水方式。
2001年，戴夫受朋友邀请来到菲律宾，一起洞潜。朋友告诉戴夫，洞潜相比起开放水域的海潜，要危险千倍百倍。朋友的话撩拨起了戴夫的兴趣，他跟着朋友一路下潜，逼仄的空间让戴夫感受到一种死亡的压抑，但是各种平时很少见的鱼儿和美景也让他意犹未尽。
回到澳大利亚后，戴夫就联系了洞潜教练学习专业的洞潜技术。在学习期间，戴夫遇到了和自己“情投意合”的洞潜爱好者唐·谢利。唐的洞潜技术非常高超，戴夫经常向他请教技术难题。很快，两个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相约到世界各地有名的海底洞穴探险。
2002年，戴夫前往南非的科玛蒂泉进一步学习洞潜技术。科玛蒂泉水下路线复杂，深度高达186米，是所有洞潜爱好者必去的潜水胜地。戴夫在这种地方练习洞潜，技术突飞猛进，甚至打破了其他潜水者在科玛蒂泉创下的潜水纪录，到达了水底。对戴夫而言，潜水的探索性和挑战性是最吸引他的地方，所以不断刷新洞潜的深度成了他获得成就感的重要方式。
2004年7月的一天，戴夫突然接到唐的电话：“兄弟，有没有兴趣到南非的布须曼洞穴探险？”世界第三深、深度有282.6米的布须曼洞穴是闻名世界的淡水洞穴，是洞潜爱好者心目中的圣地，可是也是不少潜水员的不归路，稍有不慎就可能葬身于此。听出戴夫有些犹豫，唐将了他一军：“你不去就说一声，我好找高手一同去。”戴夫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嘲讽：“去就去！”
戴夫和唐带好了洞潜的各种装备，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布须曼洞穴。布须曼洞穴处在一个陡峭悬崖的底部，在这里没有一丝声响，耳边传来的，只有偶尔几声鸟啼和山壁间呼啸的风声。布须曼洞穴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深绿色的浮藻，这使得本就安静的悬崖底部更增添了一丝诡异的寂静。
穿戴好设备，戴夫开始下水，水一寸一寸地没过他，失重感慢慢袭来。戴夫努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像一只鱼一般朝水下游去。度过了最初的恐慌，戴夫开始欣赏洞穴里的美景：布须曼洞穴的内部形状很奇特，它就像是一个窄瓶口的花瓶，上面入口狭窄，下面的空间开阔，这样的结构使得这个水下洞穴比其他水下洞穴更加压抑，水下能看到的光线更短，所以一旦下水后，所能看到的只有手中探照灯照射的位置。
戴夫越来越自信，毫不胆怯地朝水底游去，他的耳边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戴夫很快就下潜到了洞底270米的深度，要知道在水里，每下潜100米，压力就会增加100万帕。当戴夫下潜到270米的时候，身体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继续向下潜行。正当他下潜到271米时，探照灯前突然出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通过模模糊糊的探照灯光，隐隐约约有一个枯骨的头颅和手臂！很明显，就是一具遇难者的遗骸，这具遗骸戴的呼吸器被掩埋在了泥沙之中。
这个发现让戴夫有些紧张，他想要将淤泥中的尸体拉出来，但是没有成功。巨大的动作幅度让戴夫的呼吸不规律起来，因为洞潜采用的是闭路式循环呼吸机，是将吸入的二氧化碳进行循环再供出氧气，所以一旦呼吸不规律就会有生命危险。
戴夫强行定了定神，他知道靠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将遗骸运上去的，所以他开始减压稳步上浮。经过好一会儿，戴夫终于浮出了水面。他将自己在洞底的发现告诉了唐，并且做出决定，要将洞底的遇难者遗骸打捞出来。
打捞过程意外不断
“你看到的遗骸很可能是10年前在此遇难的德恩·德雷尔！”唐似乎对这件往事十分清楚，其实这在当年是轰动潜水界的大事。1994年，德恩和同伴一起在布须曼洞穴潜水时遭遇了意外，德恩的父母请了好几个专业的打捞团队，但在花费了十多万美元后还是没有找到德恩的尸体。之后几年，德恩的父母多次尝试打捞，甚至把佣金提高到了五十万美元，但由于布须曼洞穴太深，超出了绝大多数潜水员能企及的深度，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戴夫非常同情德恩的遭遇，于是联系了他的家人，将自己在洞底的发现告诉了他们。德恩的父亲得知消息后眼含热泪：“我们曾经找过很多专业的打捞队，都没有成功。我不想再经历失望了，就让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吧！”戴夫知道，作为父亲哪有不希望儿子魂归故里的，于是斩钉截铁地说：“请相信我，一定会将德恩带回来！”
承诺已经给出，接下来就该行动了。要想打捞德恩的尸骸异常艰难，尸骸所在的地方在水下271米处，人体在此处即便静止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更别提尸骸埋藏在泥沙中，需要费力挖出了。唐建议戴夫要把困难考虑全面，贸然前去必将送命。戴夫却坚定地说：“德恩已经在洞底等待了十年，他该回来了。”见不能说服戴夫，唐只好开始着手联络潜水专家。
2005年1月，戴夫和唐再次来到了布须曼洞穴。为了这次打捞，两人请来7位洞潜经验丰富的潜水员一同来完成任务。他们计划由戴夫在271米处将尸骸装进袋子里，然后上浮，上浮到220米处由唐接过袋子继续上浮，到达150米处再次换另外的潜水员接力。戴夫和唐还列出了各种可能发生的危险，以及应对措施。
由于当地一直下雨，打捞计划不得不推迟。看着窗外的大雨，戴夫面色凝重，原本准备现场直播的媒体记者也抱怨戴夫不过是打着打捞德恩的幌子来宣传自己。唐一次次地解释这次打捞的难度，可是等着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早已不耐烦了。
一个星期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雨停。下水前，戴夫和队友一一拥抱，然后严肃地看着唐：“如果我发生意外，就让我长眠水底……”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唐的心头，但他还是鼓励戴夫说：“我们已经计划得这么细致了，相信德恩的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戴夫笑了笑，然后又去拥抱了在人群中的德恩的父母。
上午10点，戴夫穿戴好装备，拿着装遗骸的袋子，一点点地没入了水中。光线逐渐消失在头顶，戴夫的眼前很快就陷入一片黑暗，他小心翼翼地拿着探照灯朝水下潜行。下潜进行得十分顺利，仅11分钟，他就成功抵达了水下271米处。戴夫凭借着上次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德恩大部分尸身被泥沙掩埋是戴夫知道的情况，可是当戴夫将尸骸从泥沙中拔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德恩的尸体没有完全骨骼化，尸体被拔出来的瞬间就开始飘动起来。突发的情况让戴夫有点紧张，他试着将德恩的尸体装到袋子里，可是始终没有成功。一次、两次、三次……戴夫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
戴夫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慌，尽可能地调整德恩的遗骸。可是他一用力，头颅竟然和尸体分开了，戴夫拿住头颅却顾及不到躯干。更糟糕的是，他的探照灯被水中的引导绳给缠住了。
手忙脚乱的情况让戴夫更加紧张，他拿出随身的剪刀，想要将缠住探照灯的引导绳剪断，可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戴夫的双手不断摸索也始终没有剪到任何东西。水下巨大的压强，超长时间的停留，急促烦乱的呼吸，戴夫很快失去了意识，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按照计划，戴夫将在20分钟内上浮到唐等待的地点，可是唐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戴夫，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难道戴夫真的遇到了意外？要不要下潜去帮戴夫？唐左右为难，不仅仅在于戴夫已经有言在先，更主要的是那样的深度他从来没有去过，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对。
然而和戴夫深厚的友谊让唐决定孤注一掷。下潜到250米的地方时，唐突然看到下方传来一道微弱的灯光，他心头一喜，是戴夫！难道他因为某些意外的因素耽误了上浮的时间？可是顷刻之间唐的欣喜又坠入了冰窖，那道微弱的光始终没有变换位置。唐尝试着敲击石块，没有任何回应。
“戴夫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烦！”唐的呼吸也变得不再平稳，这个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爆炸，循环呼吸器的锤头控制器出现了毁损。这种情况下，为了保证呼吸，唐必须手动将二氧化碳注入到循环呼吸器，并且实时监控氧气的浓度。
唐知道自己如果再不上浮就会葬身在此处，他眼含热泪地看向刚刚看到的探照灯的方向，默默跟戴夫做最后的道别。他调整呼吸，开始孤独地减压上浮，每上升一米，他都要停下来休息一下，等身体适应了压力再重复刚才的操作。唐不时地望向水底深处的戴夫，刚才还微弱的灯光彻底没有了……唐痛心难过，戴夫再也回不来了，那个说要陪自己潜遍世界各个洞穴的男人以后要爽约了……
用生命来兑现诺言
唐和戴夫迟迟不见踪影，岸上等待的潜水员开始担心起来，他们尝试着各种方法联系两人，可是没有任何回应。潜水员约瑟夫再也等不及了，他曾经有过下潜200米的纪录，更主要的是，他和唐是大学同学，他不能置唐的生死于不顾。
在下潜的过程中，约瑟夫遇到了困难上浮的唐。约瑟夫打着手势问戴夫的情况，唐在画板上艰难地写下：戴夫回不来了！约瑟夫还想问更多，可是唐的情况非常糟糕，他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减压病症状：由于减压的速度太快，血液中溶解的气体会形成大量的气泡，这对人体各个器官将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约瑟夫知道，唐之所以没等身体的压力和外界的压力一致，就这么着急的上浮，是想尽快把戴夫遇难的消息传递出去，争取救援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到达水下50米处时，意识已经不太清楚，力气也开始丧失，然而强烈的求生欲让唐抓紧了引导绳，没有因此在黑暗中失去方向。约瑟夫尽力地托着唐的身体，让他不至于下沉。就这样，两人艰难地一路上浮。在距离水面还有六米时，唐彻底陷入了昏迷，约瑟夫赶紧通知岸上的工作人员，将唐拉上了岸，待命的医生马上展开了救援。经过检查，医生遗憾地宣布：唐耳朵半规管受伤，平衡终身受影响。
当岸上的人们知道戴夫在洞底遇难后全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一面是痛心，一面又不知所措，因为戴夫和德恩遇难的地点在水下271米处，潜水员中没有人有能力将他们的尸身打捞上来。经过讨论，大家一致决定将戴夫留在洞穴底部，并且在岸边为他开了一场追悼会。
追悼会举办到一半时，唐苏醒过来，他看着站在一旁的德恩的父母，遗憾地表示没能将德恩的遗骸打捞上来。德恩的父母愧疚难当，如果当初知道会牵连戴夫，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打捞的。唐安慰他们说：“其实在下水前，戴夫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是在用生命践行自己的诺言。”
唐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医生告诉他一个兴奋的消息：当工作人员下潜回收设备时，在水深120米的位置发现了遇难的戴夫，戴夫两只手大大地张开，身体和后脑勺紧紧贴着岩壁，身上还缠绕着一些引导绳。让人惊讶的是，在戴夫的身边有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的就是德恩的遗骸。
见医生不像是骗人，唐激动地冲出了病房，与正赶来见他的约瑟夫撞了个满怀。约瑟夫告诉他这是真的，唐这才颤抖着痛哭起来。
在医院的安息间，唐看到了戴夫的遗体，他面容平静，像是刚睡着一样。唐抚摸着戴夫的脸庞，泪水再一次情不自禁地滑落。工作人员把戴夫身上的各种设备移交给了唐，在头部摄像装置里，唐看到了戴夫下水后的经过：昏迷前，戴夫将装好遗骸的袋子绑在身上，然后将灯光从平视调整到了向上照射，他这是在提醒队友自己遇到了麻烦，不要下来救自己。唐一边看视频一边落泪，戴夫完成了他的承诺，借助自己的尸体成功将德恩带了上来，只是在无边的黑暗中，他是否寂寞？
2020年，英国天空电视台拍摄了纪录片《戴夫不回来了》，影片的题记是：虽然戴夫已经离世15年，但他的精神依然留在很多人的心中。今年，《潜水员戴夫》游戏上线，设计者们用独特的方式让戴夫的英勇事迹得以再现，只是在游戏中，他会一直是一个享受平稳生活的憨态大叔。
编 辑/叶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