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栝楼绮幕围风：直播疗愈我的“捧哏”爱人

青山

       4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让相恋8个月的男友彭亚楼成了植物人，安徽姑娘刘宁的世界变得一片灰暗。短暂的纠结过后，“留下来，照顾他”成为刘宁内心的不二选择。
       在1300多个日日夜夜炼狱般的心血与体力透支中，刘宁最终在他们爱情开始的那间小小的“栝楼”里，找到了一个治疗沉睡男友的“秘方”，开启了他们“奢华”的治疗与康复之旅……
◇ 风雨袭“栝楼”：慌乱过后选择坚守 ◇
       2016年国庆节期间，合肥女孩刘宁陪朋友到蜀山区的一块瓜蒌种植园玩赏，想见见介绍人嘴里所说的那个“挺帅挺能干”的小伙彭亚楼。在种植园办公室里，高大魁梧的“园主”彭亚楼正在向客户介绍他的项目书。只见他右手握着笔，左手食指点着贴在墙面的四张图纸，一边详细讲解，一边认真记录，那神采飞扬的样子令刘宁深深地着迷。两个“八五后”青年，就这样开启了他们甜蜜浪漫的爱情之旅。
       当时，彭亚楼种植的瓜蒌地高达57亩。在他的心血与汗水的灌溉下，瓜蒌长势喜人。在果实挂满枝头的瓜蒌地里，嗅着瓜果的清香，彭亚楼和刘宁一起追逐嬉戏。热爱生活、兴趣广泛的他，还经常带她去健身、汗蒸、看电影，并约定次年冬天要一起去旅行、滑雪。
       兴许是他们的爱情太甜生活太美，不久，上苍便与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使他们从幸福的云端跌落至痛苦的深渊。
       2017年7月11日上午，种植园办公室外风疾雨骤，彭亚楼关闭了屋子的门窗，一个人在煲汤准备当午饭。然后，他惬意地靠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因工作太劳累，不一会儿就倒头睡着了。
       溢出的汤汁浇灭了煤气灶上湛蓝的火焰，而煤气却在持续输出，很快弥漫了整间屋子。待到彭亚楼从气闷中醒来时，已感到浑身无力。直到晚上7点多，刘宁和彭亚楼的母亲葛玉梅开门进屋，一股煤气味刺鼻而来，才发现彭亚楼遭煤气中毒，惊恐之中将他迅速送到医院。经过全力抢救，彭亚楼虽逃脱了鬼门关，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主治医生语气沉重地说：“他成了植物人，醒来的可能性极小。”
        葛玉梅感觉天都塌了下来，蹲在一边失声痛哭。刘宁何尝不是如此？就在当天早上，彭亚楼还在这间“爱情栝楼”里给她发微信、打电话，两人一起憧憬着更美好的未来。可这天下午，他却倒了下去，将她一个人撂了下来。她在内心一遍遍地呐喊：“彭亚楼，你醒醒，你给我醒过来……”
       可病床上的彭亚楼，双目紧闭，丝毫感受不到心上人的慌乱、无助与悲恸。
       面对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彭亚楼，刘宁的内心兵荒马乱：“希望不希望他好？希望！”“万一他醒不过来怎么办？挣钱养他！”“可我怎么向自己的父母交代？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先保住他的命。”“不救他，我的良心会不安吗？会……”
       沉思片刻后，刘宁决定：“我要留下来照顾他。能醒来，是他和我的幸运；即便终生躺着，我也要让他是那个所有躺着的人中最幸福的一个！”
       当刘宁将自己的决定告诉父母后，这对已经退休的普通老人，默默地流下了眼泪。自私一点考虑，他们完全可以让还没有和彭亚楼领结婚证的女儿离开，因为她没有义务照顾他。可那样做，是不是太绝情了？但如果让心爱的女儿一辈子这样下去，两老又如何舍得？他们忍痛对女儿说：“先照顾好自己，什么都别想，只有这样才能把彭亚楼服侍好，他现在需要你。你的人生不完全是你的，你也得考虑我们做父母的感受。要是彭亚楼两年之后还是醒不过来，你得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在父母的支持下，刘宁咬紧牙关全身心地投入到与死神争分夺秒的赛跑中。
       艰难是超乎想像的。刘宁身高不足1.60米，娇小柔美，体重82斤；彭亚楼身高近1.80米，体重曾达200斤，中毒昏迷后瘦到140斤。每天服侍彭亚楼吃喝拉撒就是一道巨大的难题。有一次，在病房里，当刘宁把男友的双腿分别架在自己的腰部左右，在臀部后下方使其双脚交叉勾住，然后，俯身用双手使劲抱起男友的后背，让其下巴搁在她的左肩上，左脸紧贴她的脸颊，想让他坐到轮椅上，结果力不从心，双双摔倒在地。刘宁忍不住哭了出来。后来，在医生的帮扶下，她噙着眼泪把男友从地上抱起。
       类似的高难度动作，刘宁重复做了无数次。直到有一次，她再次因抱男友而摔倒后，他的眼泪倏地流了出来，而她则欣喜万分：“他有意识了，他能感受到我的言行，只是暂时无法表达。”
       2018年9月，考虑到彭亚楼接下来的治疗重在康复训练，而且医院各项开支很大，刘宁和葛玉梅经济上不堪重负，她们商量后，为彭亚楼办了出院手续，将他带回到那间他们相识相恋的“栝楼”里。在这间小楼里，他们能创造爱的奇迹吗？
◇ 绮幕围风：生命从爱情起点出发 ◇
       随着彭亚楼治疗的持续，葛玉梅为了给儿子治病，不仅花光了积蓄，卖掉了房子，还四处借钱，债台高筑。刘宁大学毕业后自主创业，在家调制各种酱菜、砀山梨膏等养身食材，她为给男友治病也竭尽所能，经济上已是难以为继。时不时有讨债的人上门催债，每个月的房租费、护工费、种植园农民工的工资、瓜蒌籽的包装费……哪一笔开支都不是小数目，压得刘宁喘不过气来。
       2019年12月的一天，精神上濒临压力临界点的刘宁，随手发了条抖音，释放了一下出事以来滞憋在心头的烦闷情绪，引发了众多抖友的关注。不久，疫情呼啸而至。宅在家中的刘宁，一边照顾彭亚楼，一边在抖音上尝试销售瓜蒌籽贴补家用。
       一天，刘宁想看看自己拍摄制作的一段促销瓜蒌籽的视频流量如何，便点开了它。当视频中清晰地传出刘宁吆喝“卖瓜蒌籽”的声音时，原本昏睡的彭亚楼突然睁大了眼睛，愣神10多秒钟，情绪十分激动。
       这是彭亚楼中毒昏迷两年多来第一次睁开双眼，刘宁欣喜不已。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寻找与瓜蒌相关的各种话题，在彭亚楼的耳边讲述：“哥哥，你病倒后，瓜蒌园的经营就少了一个统帅，没有往日红火了。不过，幸亏还有叔叔阿姨们帮忙耕种瓜蒌。你不要担心，在照顾你的间隙，我把瓜蒌籽视频上传到抖音平台，卖得还不错哦。”彭亚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发出“嚯嚯呃呃”的声响。
刘宁把情况告诉给了彭亚楼的主治医生。医生得知他们当年是在瓜蒌地里定终身时，分析道：“瓜蒌园是你们俩爱情的见证，你以后就多与他聊些关于瓜蒌的话题。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多带他到瓜田里转一转，这对他苏醒康复大有好处。”听了医生的话，刘宁心绪澎湃。
       天气晴朗的日子，刘宁一定会推着轮椅带男友到瓜蒌园四周溜达，边走边说：“今天老板彭亚楼亲自来种植园视察啦！今年瓜蒌的长势可好哟，哥哥你快看看呀。”瓜地传来叔叔阿姨的回应，彭亚楼也“嗯嗯嚯嚯”地极力想表达什么。刘宁不停地跟他讲述过去在瓜蒌架下卿卿我我的甜蜜往事：“还记得那次我们俩在这里捉迷藏，我躲在这棵瓜藤下，你怎么也找不着……”彭亚楼一路上发出“哈哈呃呃”的欢笑声，愉快的情绪写满脸颊。
       彭亚楼的反应就是对刘宁最大的鼓励，她越说越兴奋，索性唱了起来：“我爱你/就像风走了千万里/从未问归期……”听着听着，彭亚楼的脖子也会轻轻地晃几下，以此回应女友的歌声。
       不久，在那间遭风雨侵蚀、墙面已经斑驳的“爱情栝楼”里，刘宁正式开启了网上直播，与网友们分享她照顾男友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同时带货瓜蒌籽。她一边向网友解说瓜蒌的中药价值，一边述说她与彭亚楼的故事。很多网友被她和彭亚楼患难与共的爱情感动得泪眼婆娑。抖友们纷纷伸出援手点击直播间的小黄车，买下她家自己种植炒制的瓜蒌籽。大家还要去他们爱情的见证地“栝楼”里参观，在那里感受什么是爱与坚韧。
       煤气中毒后的彭亚楼，除了体形，其他各方面都只有婴儿的水平。刘宁“对症下药”，经常用童声和他唠嗑。2020年11月30日，刘宁一个转身的功夫，彭亚楼把自己的食指塞到了嘴里，这个婴儿惯有的小动作让刘宁喜出望外，她俯下身柔声细语地说：“啊，瓜蒌宝宝怎么啃起了手指头啊？”彭亚楼缓缓地啃着指头，微动着上下颚，一脸微笑情状，看得出他是开心的。此时的刘宁多渴望男友能把手指伸到她的嘴里，可彭亚楼暂时还做不到。
       一次，刘宁炒完瓜蒌籽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一点，可彭亚楼仍睁着双眼没睡意。见此，她凑到男友耳畔和他闲聊：“瓜蒌哥哥，我今天去炒瓜蒌籽了，把我的老腰给闪着了，你快帮我捶一捶。”话音一落，彭亚楼倏地皱起眉头发出“啊啊啊”的哭泣情状。“记不记得我们一起搞瓜蒌籽的时候，你天天累得脏兮兮的。我们俩坐在那台拖拉机上面一起晒瓜蒌籽时，你还说过要帮我拍一张照片。可当时你    临时有其他事情，没有拍成。这张照片你先欠着，以后要帮我补拍，我不许你食言！”
       听着女友的话语，彭亚楼睁大着双眼，张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哈哈笑。聊着聊着，他就累了，而后沉沉地睡去。
◇ 浪漫满楼：直播疗愈我的“捧哏”爱人 ◇
       刘宁照顾植物人男友的故事感动了无数网友，大家鼓励、点赞她的同时，纷纷以购买她带货的产品的方式，给予她支持。
       当然，也有不少粉丝留言：“小姐姐，你也该为自己与父母着想，建议你再找个男朋友结婚成家。”可彭亚楼现在仍需她的照顾，刘宁暂时不考虑其他事。
       是啊，生活虽然给予了刘宁和男友无比沉重的一击，可他们没有趴下。“奢可效，七松家，绮幕围风。”在他们情定终身的“栝楼”里，在抖音账号中，刘宁精心构筑了一道道美丽的帷帐，给予彭亚楼呵护与温暖。这是爱的帷帐，让这对生死恋人享受到了“绮幕围风”式的奢华爱情。
       2020年的一天，直播间里，刘宁面对面扶着彭亚楼锻炼腰部力量，同时开始逗他开心：“瓜蒌哥，个别网友问你哦，昏迷3年多了，还没见你山穷水尽。说说看，家里是不是有小金矿呀？”亚楼：“哈哈……”
       刘宁接着说：“不然我为什么跟着你混呀？他们好奇我们的经济来源是什么？我总结了一下，四个字可以概括：借、贷、卖、挣。借，就是朋友圈里走一圈，看看哪个关系好，手头宽裕，支出一点给我们；贷，已经没什么可抵押了；卖，就是卖房子，混到现在也混完了；挣，就是要努力去卖彭老板种出来的瓜蒌籽，要想办法把瓜蒌种好呀，对不对？”“哈哈嚯嚯……”
       这番对话，像极了相声中的捧哏逗哏，刘宁负责抖包袱，彭亚楼仅有的“哈哈嚯嚯”，则起到了捧哏的奇效。在这对遭遇了人生不幸的年轻人身上，抖友们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沉重与颓废，有的是积极开朗。这些乐观向上的情绪，隔着屏幕感动了千万网友，刘宁抖音的粉丝暴涨至70多万。
       网友们纷纷留言：“你藐视困难笑着说，我感动得泪流满脸看直播！”“心疼你！”“彭亚楼恢复得真好，你就是他的金矿……”
       随着男友病情的好转及广大网友的鼓励，刘宁更加卖力地“说相声”。有时，她还会把男友特效成卡通人物“聪明一休”的大眼睛与嗓音，有时把自己和男友双双特效成猪八戒的形象……
       渐渐地，刘宁成了抖友眼里的一个搞笑大王，她的直播间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爱情栝楼”里时时刻刻洋溢着乐呵呵的气氛。2020年12月27日，刘宁和男友紧挨着靠坐在一起锻炼上肢，她一本正经地说：“瓜蒌哥哥，他们都说我是天使，你觉得我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妹妹吗？哈哈……”
       事实上，包括网友在内的其他人，看到的永远是刘宁阳光积极的一面，只有她内心知道，自己只是尽力把最美好的一面带给彭亚楼，让他能感知生活的美好，帮助他尽快康复。
       闷得慌时，刘宁会趁彭亚楼睡着时，上洗手间偷偷地落泪。一次，她释放完消极情绪并擦干眼泪后，认真地对彭亚楼说：“明天我要去合肥电视台谈一笔瓜蒌籽的大买卖，假如成功了，我就带你去爬玉龙雪山。”彭亚楼哈哈哈地笑出了眼泪。
       在刘宁“瓜蒌直播式治疗”下，近来，彭亚楼的病情大为好转，现在已经能自主吞咽，经常有难过的面容情状。虽然彭亚楼还不会说话，但已经有了明显的意识，能无声地说：爱你爱你……这些显著的疗效反过来激励着刘宁，让她觉得所有的辛苦付出都值得。
       刘宁悉心照顾病中男友的故事传开后，不仅赢得了网友们的一片赞誉，还得到了合肥市政府相关部门及爱心机构的关注与帮助。
       安徽省委常委、合肥市委书记虞爱华感动于彭亚楼与刘宁的爱情故事，于2020年12月专程到家中看望了他们，并叮嘱市区相关部门，要持续给予刘宁和彭亚楼这对年轻人帮助。合肥市蜀山区笔架山街道为彭亚楼办理了低保，每个月给予他一定的低保金和护理费，还发动人们采购刘宁销售的瓜蒌籽。彭亚楼所居住的天鹅湖社区，也经常安排人员给他们送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与此同时，感动于刘宁对彭亚楼的悉心照顾，以及他们相依相伴的爱情，阿里巴巴公司也给予了他们1万元的奖励。
       2021年2月初，阳光洒在“爱情栝楼”上，流光溢彩，显得奢华而温暖。刘宁将彭亚楼抱上轮椅，从小楼里推了出来，又开始他们的例行“视察”。微风吹过，飘来阵阵泥土的清香，刘宁俯下身来，凑在彭亚楼的耳边，说：“最冷的三九、四九已经过去了，不久，就会春暖花开。而我们的瓜蒌园里也会像往年一样，枝繁叶茂，瓜果飘香……”

编辑/戴志军